白浅是居住在青丘之国的九尾白狐,典出《山海经》,相信很多人已经知道了。《南山经》、《东山经》、《海外东经》和《大荒东经》都有关于九尾狐的记载,说它四足九尾,住在青丘。重点是,在IP剧里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上仙,不会做饭爱吃枇杷的白浅
它能食人!
《南山经》:“又东三百里,曰青丘之山,其阳多玉,其阴多青雘。有兽焉,其状如狐而九尾,其音如婴儿,能食人,食之不蛊。”
《东山经》:“有兽焉,其状如狐而九尾、九首、虎爪,名曰蠪蛭,其音如婴儿,是食人。”
《海外东经》:“青丘国在其北,其狐四足九尾。”
《大荒东经》:“有青丘之国,有狐,九尾。”
《山海经》这部奇书,初步形成于先秦,涵盖了上古地理、历史、神话、天文、历法、气象、动物、植物、矿产、医药、宗教、考古、人类学、海洋学等等诸多内容。东晋郭璞是最早给这部书做系统注解的人,他在《山海经注》中赞曰:“青丘奇兽,九尾之狐。有道祥见,出则衔书。做瑞于周,以标灵符。” 意思是说,总体上来讲,九尾狐的出现是个吉兆,“太平则出而为瑞也”。那么从先秦到两晋,九尾狐食人兽这种略凶恶的设定,是怎么变成吉兆的?
这得从大禹说起,《吕氏春秋》、《吴越春秋》等古籍都记载了大禹娶妻的故事。这个故事说,大禹到三十岁,还是一只单身狗,有一天他再也不想看别人成双成对虐狗了,想找个女子脱单。可天下之大,这个女子会在哪儿呢?
大禹一想,莫慌,上天必定会给我提示的。果不其然,他在涂山看到一只九尾白狐。正好这个时候涂山氏有女子在唱歌:“绥绥白狐,九尾厐厐。我家嘉夷,来宾为王。成家成室,我造彼昌。”咦,听起来是个旺夫的姑娘,于是大禹就高高兴兴娶了涂山氏,后来生了儿子启。从启开始,世袭制代替禅让制,大禹的后代们做为夏的首领,一直到桀被商汤打败、夏朝灭亡为止。“白者吾之服也,其九尾者,王者之征也”。
这个故事显示,看见了九尾白狐,不只能脱单,并且包生儿子,还是王者的征兆。
《礼记》和屈赋《九章》记录了狐狸的另外一个特殊习性,据说它将死之时,头必对着出生的山丘方向,被引申为礼不忘本。成语“狐死首丘”,就是这么来的。有学生物的来证实或证伪吗?
这种灵兽,即代表多子多福,又代表王者之征,还不忘本,那岂有不成为祥瑞之理。吃人那点小事,就渐渐被淡忘了。汉代石刻像及砖画中,常有九尾狐与白兔、蟾蜍、青鸟并刻于西王母座旁。汉代西王母的形象是拥有不死药的神仙,九尾狐在她座旁,算得上是位列仙班了。
这尾巴好像芭蕉扇啊,瞬间脑补了一个铁扇公主和狐狸精的百合故事,大雾
此后一直到唐朝,九尾狐或者白狐是四海归一、太平盛世的象征。
曹植《上九尾狐表》:“然后知九尾狐。斯诚圣王德政和气所应也。”
南朝《宋书.符瑞志》:“九尾狐,文王得之,东夷归焉。”
南朝萧统《昭明文选》:“昔文王应九尾狐,而东夷归周。武王获白鱼,而诸侯同辞。”
唐《艺文类聚.河图》:“皇帝生,先致白狐。” 《艺文类聚.瑞应图》: “九尾狐者,六合一同则见。”
当然,其它普普通通甚至妖里妖气的狐狸也是有的,东汉魏晋就有狐狸善于幻化的说法。比如《搜神记》写过老狸化身为人与董仲舒对谈的故事,也有狐狸阿紫魅惑人的故事。给山海经做注的郭璞所写的《玄中记》,其中对狐的描述,就已经非常套路化:
“狐五十岁,能变化为妇人。百岁为美女,为神巫,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,能知千里外事,善盅魅,使人迷惑失智。千岁即与天通,为天狐。”
唐朝以来,狐狸的形象有了比较大的转变,从“总体祥瑞、部分妖魅”变成了“介于神与妖之间而偏向于妖”。一方面是民间百姓依然设庙参拜狐神,“唐初以来,百姓多事狐”;另一方面,狐神,哪怕是最厉害的九尾狐,也多是以妖神的面目出现。这和佛教的推广不无关系,曾经西王母的爱宠,地位没有汉朝那么高了。唐代笔记小说里,狐妖狐魅作怪的故事渐渐多了起来,宋初编纂的《太平广记》中收录了不少这类故事。
安史之乱以后,把君王身边的所谓“红颜祸水”比作狐妖的情况,就更加冠冕堂皇。比如白居易在《古冢狐》中就把妲己、褒姒比作狐妖,“女为狐媚害即深,日长月增溺人心。何况褒妲之色善蛊惑,能丧人家覆人国。”
两宋时期,汉族政权常常处于北方民族的军事威胁中,而契丹、女真、党项、蒙古等民族,又都可以算作“胡人”,胡与狐谐音,因此这时候狐狸连带着被憎恶,其形象已经完全妖异化了。当年的祥瑞九尾狐,被打落云端,称作“九尾野狐”、“妖狐九尾”。在白居易《古冢狐》“褒妲狐媚善蛊惑”的基础上,宋人进行了选择性加工,九尾狐化身苏妲己魅惑纣王这一传说流传开来。
元代话本《武王伐纣书》在这个基础上,以书面的形式固化了“九尾金毛狐吸取妲己精元并借用其美丽皮囊”的情节。明代小说《封神演义》正是以《武王伐纣书》为蓝本,进行了扩充和改编。托《封神演义》的福,九尾狐变成了人尽皆知的坏妖精。
对于从不关注言情IP的直男来说,提起狐狸精,十有八九是这种情况:“吓,狐狸精最早不是聊斋里的么?”可见《聊斋志异》对于狐狸精的描写有多深入人心。
蒲松龄跳脱出了“女为狐媚害即深”这种厌女症思维定势,狐狸这个物种不再局限于“亡国害人”的单一设定。他塑造的女性狐妖,很多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,是可亲近和爱慕的对象。象婴宁、小翠、莲香、和辛十四娘这些狐女,或纯真娇憨,或知恩图报,或有先见之明,这在女子须“严守礼教”、“无才便是德”的时代,还是挺难得的。
无怪乎鲁迅先生在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中评价聊斋:“花妖狐媚,多具人情,和蔼可亲,忘为异类……”
但聊斋里狐狸精们总是毫无所求、上赶着向书生自荐枕席,这种情节放到现在来看,是直男们念念不忘,也是很多女性嗤之以鼻的。
现代关于狐狸精的影视剧,要不就是截取聊斋和封神榜的一小段炒冷饭,要不就是披着狐狸皮的玛丽苏。大清早亡了,热门小说、影视剧对于狐狸精的刻画,仍然还是停留在“勇斗小三”、“宜室宜家”的阶段,这样的剧情网络播放量还达到三十亿,相当于全国人民在网上平均看了两遍,这还不包括电视台的收视数据。
某种意义上,我国人民的喜好,和古人保持着惊人的一致,文艺工作者的想象力,则呈现出递减趋势,这真挺难得的。
参考文献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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